☆、【ⅩⅢ】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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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ⅩⅢ】
鳳羽宮，頂樓大廳。
這是一間鋪著正方形黑白格子瓷磚的空曠的大廳，除了四周支撐穹頂的四根白色的羅馬式大理石柱外，便只有兩側放置的兩把軟皮包座椅了。
當然，這只是大廳沒有人的時候的配置。
此刻，大廳的黑白格子瓷磚上，擺上了各式各樣的物事，有山川，河流，峽谷，平原，草地，仔細看去，儼然是一個放大版的戰地沙盤。
大廳兩側分別散亂著一堆棋子，那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國際象棋棋子，而是一個一個人形棋子。兩側的棋子數量和模樣均不相同，就這樣分立兩側，不難看出，這是在模擬戰爭的布局。
大廳兩側的椅子上，分別坐著兩個人。
一個是許久不曾出現在眾人眼前的鳳羽千夜，他還是一副高貴而又魅惑天成的模樣。他斜靠在椅子上，身上搭著一條紅色的天鵝絨毯，目光越過地板上的擺飾，看向坐在另一邊椅子上的少女。
那個少女，就是失蹤數日的玖蘭憂憶。她的臉色還是蒼白的，不過較之前幹枯蒼白的模樣要多了幾分瑩白的光澤。她的頭發依舊是雪白色的，不過身上卻沒有再纏繞繃帶，露出來的皮膚沒有一道傷痕，精致的像是瓷娃娃一般。她的眼睛是一如既往地暗紅色，但是其中卻添了一絲特殊的黑芒，氤氳流轉，邪魅自負。她的嘴角微微上揚，帶著習慣性的笑容，高貴中帶著超脫的冷漠。她手撐著臉，一手搭在扶手上，手指有節奏地叩擊。
“玖蘭樞已經和元老院正式交鋒了，他手下的夜間部成員，以及為他所用的錐生零，錐生一縷已經隱隱有壓著元老院打的趨勢。元老院這邊，因為玖蘭李土的臨時中立，以至於沒能找到合適的傀儡，無法控制那些古老而固執的貴族家族，所以現在勢單力薄。這樣看上去，是樞他們占了先機。”鳳羽千夜的聲音徐徐響起，帶了幾分事不關己的慵懶。
玖蘭憂憶聞言，皺了皺眉頭:“哦？沒有其他的獵人出現在現場上嗎？”
鳳羽千夜顯然有些驚訝:“自然是沒有的。我們這是吸血鬼的內戰，錐生零他們參與進來還情有可原，其他的，像黑主灰閻他們都是沒有立場參與的。”
玖蘭憂憶沒有接話。她暗紅色的眼睛中開始變得血紅，一絲一絲的黑色霧氣充斥其中，瞳孔在霧氣的掩映下看不真切。一種古老而悠遠的表情浮現在她蒼白的臉上，讓她看上去有些神秘。
鳳羽千夜見狀，只是微微一笑，不再出聲打擾。
過了片刻，玖蘭憂憶緩緩勾起嘴角，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。她閉上了眼睛，再睜開時，眼睛已經變回了尋常的暗紅色。
“等著瞧吧，獵人協會絕對會橫插一腳的。到戰爭白熱化的時候，就是我們加入戰局的時刻了！”
他們兩個相視一笑，嘴角的弧度別有深意，兩雙眸子都閃著算計的精光。
不久以後，果然，獵人協會加入了戰局，以黑主學院為主要攻擊點，用Level E做先鋒，打開了黑主學院的大門。
本來已經將主戰場推進到元老院附近的以玖蘭樞為首的夜間部一行，不得已退回到了黑主學院。
此時，忠於元老院的貴族，獵人協會飼養的Level E已將學院團團圍住，不明真相來不及疏散的日間部學生們擠在教堂中，等待戰爭結束。
夜間部，月之寮。
夜間部的宿舍樓已然被臨時改成了戰時指揮中心。
矩形的會議桌擺在環形樓梯中央，四周圍放著幾條沙發。夜間部的核心人員，理事長黑主灰閻，吸血鬼獵人夜刈十牙和錐生零，錐生一縷分坐在沙發上。
平日裏或成熟穩重，或跳脫隨意，或腹黑深沈的大家，此刻都面色覆雜的看著桌子中央的那封信。
黑色的信封，封口是血紅色的火漆。火漆上面的圖案，或許別人不清楚，但是玖蘭樞卻是無比熟悉。因為那是玖蘭家最初的紋章——由他和玖蘭憂憶親手設計的紋章。
黑色的信封上壓著精致的玫瑰暗紋，在信封的左下角，赫然印著鳳羽千夜的私人紋章。
信封上，書寫著漂亮而古典的日文——大家收。
發信人是誰再清楚不過了。
這個大家指的是誰也很明顯了。
可是在座的所有人，沒有一個人動手拆開它。因為主座上的玖蘭樞沒有說話。
無論是從血統還是與發信人的關系上看，沒有誰敢越過他私自打開這封信。
玖蘭樞的手撐著臉，纖長的手指輕輕敲著臉頰。他盯著桌面，眼神幽深，但卻沒有焦距。
半晌，玖蘭樞拿起了信，打開了它。
壓印著鳳羽千夜紋章的信紙上，是玖蘭憂憶細膩流暢的字。
“我親愛的哥哥和哥哥的朋友們，
大家好。
我是玖蘭憂憶。如大家所見，我依舊活著，現在和千夜住在鳳羽宮中。
不過相信大家對我的近況並不感興趣。那麽就來說說大家感興趣的事吧！比如——戰爭。
真是有趣呢！被我親愛的哥哥領導著的隊伍居然會退回黑主學院，這真是恥辱啊！不過這也看出獵人協會的加入讓你們有些措手不及呢！
不過不用擔心，我的哥哥一定計劃好了一切。在融合了我的血之後，哥哥已經是最強大的吸血鬼了，而且從小他就是一個心思深沈的君王啊！
順便一提，我的預言能力恢覆了哦，在不久的將來，你們一定會大獲全勝的。
自然，是在我插手戰局之後。
我也很是糾結啊，戰爭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，可以殺人，可以吸血，好開心～小時候怕哥哥不高興，長大了怕被哥哥討厭，醒來後又被元老院下了一道封印，一道詛咒，這讓我一直都沒有開開心心的幹自己喜歡的事情。
所以我詢問了千夜的意見。他說只要我開心一切都可以哦！他永遠會和我站在一起的！那麽就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吧！
好消息是，如果我不插手戰爭，那麽你們一定會贏。如果我幫了你們，那麽你們將贏得更快。
壞消息是，我不打算幫你們。我想，我和元老院的十二個老妖怪之間還可以談一筆生意。
哦，對了，黑主理事長，你的學生們不用擔心了哦！千夜的人已經把他們全部送回各自的家了，畢竟人類還是不要參與我們的戰爭的好。我答應你的事我已經做到了，其他的事，你也沒有要求我的資格了。他們的死活，現在已經與我無關。
至於閑和一縷，容身之所你們已經找到了，之前的協定也就可以作廢了呢！
還有小英和拓麻，裝著喜歡我很累吧，畢竟小時候都是那樣討厭我的。嗯～還是小時候比較真實。果然長大了什麽都會變嗎？
錐生零，不得不說你還是一個討人厭的level D，如果下次對我不敬的話，還是會給你顏色瞧瞧哦！我們之前的協議，這裏單方面解除，我的血，就當是還你那次對我的救命之恩好了。
最後，玖蘭樞哥哥，我曾發誓，我會永遠待在黑暗裏，為你獻祭。所以你想要光明，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，我幫你。不過對不起，我可能要食言了。我的心臟曾被你刺穿過兩次，所以我不願將它送給你了。回想過去，其實我並不覺得我欠過你什麽，唯一要還的，可能只有那一樣東西了。下次見面，我會把這最後一樣東西還給你，這樣，我們之間，就只是兄妹而已了……哦，如果你變成人類，連這一層關系也沒有了呢！
該交代的我已經交代完了。接下來這場戰爭，就請大家全力以赴吧！”
玖蘭樞放下信，淡淡的說了一句：“憂憶寫給所有人的，你們都看看吧！”便轉身上了樓。
在他踏上最後一層樓梯的剎那，月之寮的所有窗戶和燈具同時碎裂。
“這……”眾人面面相覷，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張信紙上。
元老院。
十二個被黑色鬥篷包裹起來的人影圍坐在一張圓桌旁邊。那張圓桌中間放著一封打開的信。
“玖蘭憂憶的話，你們怎麽看？”坐在主位上的人開了口。
“當然不能信啊！我們曾那麽對待她，以她那麽多年養成的驕傲，怎麽可能再跟我們合作。”坐在左手側次位的人說道。
“可是正如她所說，我們看似處在優勢，其實處在劣勢。玖蘭樞的確是最強的吸血鬼，如果他真的有防備，那我們並不一定殺得了他。還不如讓他變成人類呢。”
“有兩點需要糾正。第一，玖蘭樞一定有防備，有計劃。第二，我們一定殺不了他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”
“玖蘭憂憶也是不能留的。這個女孩太過厲害，是天生的吸血鬼女皇。雖說在謀算人心和人情世故上太過稚嫩，但她是天生的殺器。無論是指揮軍隊打一場完整的戰役，還是單兵作戰的能力，都堪稱頂尖。且看她在那麽虛弱的時候還能摧毀那麽多獵人分會就知道了。所以我主張對付玖蘭樞和玖蘭憂憶兩人。”
“那是自然的。可是這兩件事是不能同時進行的。我們現在應該考慮優先對付誰。”
“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對付玖蘭樞，順著玖蘭憂憶的計劃將他變成人類，然後再對付玖蘭憂憶。一個人類，再厲害也逃不過我們的追殺。”
“可玖蘭憂憶不會保護他嗎？玖蘭憂憶對玖蘭樞的愛可是沈澱了近萬年的，即使放手也不會看著他死亡吧！”
“可是據我所知，玖蘭憂憶的兩次瀕死，都是因為玖蘭樞。準確的說是玖蘭樞親手傷害的玖蘭憂憶。再愛一個人，這般幾次三番的傷害，都會讓人心寒的吧！更何況是玖蘭憂憶那種心高氣傲的女人。”
“所以，我們的對策呢？”為首的人擡手，讓那封信飄在空中。
“將計就計。”
十一個蒼老的聲音同時應聲，笑聲陰桀，尖利刺耳。
“呵呵，我也正有此意。”幽藍色的火焰在信紙上燃起，瞬間，信紙化為灰燼。
吸血鬼獵人協會。
幽暗的房間中，一個身著粉色和服，挽著發髻的男人張開扇子，打量著桌面上的信。
“玖蘭憂憶……麽？如果我能得到她的血，是不是就可以青春永駐了呢？呵呵呵呵。”
鳳羽宮三層，一間黑暗隱秘的房間。
鳳羽千夜輕輕敲了敲門。
“該走了嗎，千夜？”玖蘭憂憶開門出來。
玖蘭憂憶往日披散的頭發被盡數挽起，露出修長的脖頸。頭發上插著鳳凰圖案的釵子，細碎的寶石在燈光下閃爍。黑色的眼線將她的眼睛勾勒得狹長妖媚，再搭配上暗紫色的眼影，更添了幾分邪氣。一身修身的深紫色禮服襯托出她完美的身材，不規則的下擺顯得她的腿更加纖長。
鳳羽千夜眼中閃過一抹驚艷。
“很漂亮，憂憶。”
“嗯，你也不賴。”玖蘭憂憶露出一個微笑。
這並不是恭維。鳳羽千夜原本就美得雌雄莫辨。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禮服。白色的領巾上壓著紅寶石領章，金色的肩章和內紅外黑的大氅將男性的英氣完美的烘托了出來。淺金色的卷發讓他頗有一種花花公子的風流，但是眉眼之間罕見的認真讓他多了幾分穩重。今天的鳳羽千夜，別有一番風姿。
“我們走吧，憂憶。參戰之前的鴻門宴，可不能失了風度哦！”他伸出手。
“那是自然。千夜，殺人的時候可不要太過顧忌那些美麗的淑女啊！不然我們的計劃可就要泡湯了。”玖蘭憂憶自然的將手遞了出去，然後調笑道。
“怎麽會呢？”鳳羽千夜握緊了玖蘭憂憶的手，紅寶石一般的眼睛中盛滿了溫柔，“好不容易才拉住你的手，我又怎麽會放開呢？”
玖蘭憂憶的眼中劃過一抹不忍：“你明知道，我還愛著他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，不過我並不介意啊！”鳳羽千夜微笑著，“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，並不是一定要你回應的。而且這麽多年，從認識你開始，我就知道你愛著誰，早已經習慣了。”
“……”玖蘭憂憶沈默了。人類的那些說辭她都知道，可是她一句都不能說。什麽我配不上你，什麽不值得，這些說辭既貶低了自己，也會傷害他的驕傲。她知道愛情是一件很不容易，很沒有道理的事。她舍不得讓千夜和她一樣被深愛的人傷害。
她愛他，朋友之間的愛。
這真是最殘酷的答案——對千夜來說。
“而且憂憶很好啊！憂憶是值得有一個人這樣喜歡的。憂憶是個很溫柔的人，所以喜歡你，從來不會痛苦。看著你開心，我就很開心了。”千夜揉了揉憂憶的頭發，“走吧，我們……還有一場游戲要玩呢！”
鳳羽千夜擡手，一扇漆黑的時空門憑空出現。
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這片空間。
一條家。
這是一場專為玖蘭憂憶和鳳羽千夜準備的鴻門宴。
一條拓麻坐在角落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雞尾酒。
一翁的意思作為孫子他自然是知道的。一翁想讓他成為一條家的家主，而家主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能為家族帶來榮耀的人脈。這種集會正是爭取人脈的好場合。
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家主候選人。他和大多數追隨著玖蘭樞的人一樣，之前是家族最有潛力的家主候選人，而現在只是一個被基本放棄了的子孫。
尤其是，他的爺爺一條麻遠還是支持元老院統治的先鋒。他的立場和爺爺幾乎是對立的。
在朋友和親人之間，他到底是矛盾的。
他很感激玖蘭樞對他的理解，所以相對的，對爺爺的強迫，他是有些反感的。但無論多麽反感，他始終都是自己的親人。
親人啊……如果吸血鬼的親人能少一點利用，那親情便會更加溫暖了。
突然，喧鬧聲停止了。
一條拓麻擡頭，只見燈光和人群的中心，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正站在那裏。
那是玖蘭憂憶，和鳳羽千夜。
他們兩個站在那裏，臉上是高貴禮貌的微笑，倒莫名的有一種極其搭配的感覺。
“也不知道樞會怎麽想。……幸好他不需要來……”一條拓麻嘆了口氣。
可是突然，一條拓麻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，他臉色微變，頗有些哭笑不得：“真是的，我才剛剛感嘆完啊！樞……”
只見二樓的欄桿處，身穿黑色禮服的英俊的少年正倚在那裏，他暗紅色眼睛正註視著大廳中央，其中湧動著暗潮，以及誰也看不懂的憂傷。
正在大廳中央的玖蘭憂憶突然擡頭看向二樓欄桿，可是此刻，那裏空空的，什麽人也沒有——不如說，沒有她感覺到的那個人。
玖蘭憂憶有些困惑，也有些許的失落，但是還有，就是淡淡的慶幸。
鳳羽千夜突然牽起了她的手，笑靨如花：“憂憶，來都來了，單單完成任務多不劃算，不如我們來跳支舞吧！”
玖蘭憂憶有些不解地看著他，可千夜只是莞爾一笑，便自顧自的攬了她的腰，湊在她耳邊：“憂憶要乖，聽話的話告訴你一個秘密哦！”
然後他直起身，擡高了聲音：“先說好，憂憶，我可不喜歡慢悠悠的華爾茲，我們換一種跳法如何？”
玖蘭憂憶雖然不懂鳳羽千夜的用意，但是她知道這個樣子的千夜一定有他的目的，她微微擡起下頜，露出一個高貴傲慢的笑：“那麽，奉陪到底。”
鳳羽千夜打了個響指，瞬間，城堡中的舒緩舞曲停滯了下來，然後陡然換成了快節奏的舞曲。
在這充滿侵略性的舞曲中，鳳羽千夜鄭重地彎下腰，臉上帶著一抹介乎輕佻和認真之間的微笑：“憂憶，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？”
鳳羽千夜的眼睛在水晶燈下閃著粼粼的光，仿佛最為剔透的紅寶石被置於月光之下，折射出絕美的光華。玖蘭憂憶一時被這雙眼睛吸引，久遠的記憶沖破了禁錮，湧上心頭。
“憂憶，那麽現在，願意和我共舞一曲嗎？”
熟悉的聲音，熟悉的語調，她居然在這種時候，又回想起了幼年玖蘭樞教她華爾茲時的情景。
呵，現在，還能再在一起嗎？
在她的心臟兩次被他握緊之後？
玖蘭憂憶冷笑了一下，但笑容中卻有無盡的悲涼。她將戴著手套的手伸進了鳳羽千夜的手中。
“憂憶……”
那個記憶中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玖蘭憂憶身後響起，她猛的僵住了身體，下意識地想要轉身，卻生生的克制住了。
鳳羽千夜感覺到玖蘭憂憶握著自己手的手指一點一點攥緊，流光溢彩的眼中劃過一抹暗光。他緩緩直起身子，揚起頭，直視著憂憶身後的那個少年——玖蘭樞。
他還是那樣，萬年來未曾變過。栗色的發，暗紅色的眼，勾起嘴角便是溫柔的笑，板著臉孔也是高貴的君王。
玖蘭樞並沒有理會千夜的目光，他只是盯著那個少女，目光溫柔，充滿寵溺與憂傷。
鳳羽千夜不由得咬了咬牙，但隨即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，那傾倒眾生的笑容重又出現在他的臉上，剛才些許的猙獰似是沒有發生過一般，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“憂憶啊……”他再一次俯下身，湊到玖蘭憂憶耳邊，摟著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，將她從僵硬中回神，“他來了呢！”
玖蘭憂憶低垂著頭，劉海遮擋住了她的臉，只露出了一個尖削而倔強的下巴。
“呵呵，去吧，憂憶，你不是在信中說的很清楚了麽？有些事啊，還得你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啊！我可不可能每一件事都陪著你哦！”千夜低聲笑了起來。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，像是中世紀的頌歌，典雅而美好。
玖蘭憂憶像是領悟了什麽一般，擡起了頭。
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在水晶燈下似乎要反射出銀光。兩扇長長的睫毛扇了幾下，終於，露出了下方決絕起來的暗紅色眸子。
她緩緩轉身，似是用了全部的力氣，轉身，站定，與幾步遠的玖蘭樞對視。緩緩的，勾起了一個禮貌疏離的微笑：“好久不見，哥哥。”
雖然早有預料，但在真正聽到她疏離的聲音的時候，玖蘭樞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。
“果然，是我自作自受啊……”他無聲的嘆了口氣。
“憂憶，”千夜看了一眼突然沈默起來的兩個人，嘴角的微笑更甚。他輕輕推了推憂憶，似是不經意地提醒道，“你不是還有東西要給他嗎？快去吧！”
話音落下，他揮揮手，瞬間，一個不大的空間裂縫出現在他們身邊，透過裂縫可以看見鳳羽宮的客房。
“這種事我不方便參與啊，所以憂憶只能自己解決了！”看到憂憶回頭看他，千夜的笑更加濃郁了。他揉了揉憂憶的頭頂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，“憂憶，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支舞呢，所以要早一點回來哦！”
看著玖蘭憂憶和玖蘭樞先後踏進空間裂縫，鳳羽千夜一揮手，合起了縫隙。與此同時，他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也瞬間消失。
“憂憶啊憂憶，我放你離開只是不想你帶著心事和我在一起。所以，你可一定要……回來啊……我還等著你和我跳那第一支舞呢！”鳳羽千夜的眼神忽明忽暗，明明依舊在燈光下，那雙寶石紅的眼睛卻沒有了方才的璀璨。
音樂戛然而止，周邊的一切開始潰散，會場重又恢覆到了嘈雜。
原來不知何時，千夜早已設立了一個單獨的空間。本來，這個空間是個極好的舞池，只不過被突然出現的玖蘭樞破壞了。
突然，一個人影從黑暗中潛出，默默地站在千夜身邊，壓低聲音：“千夜大人，局已布好，引君入甕。”
“哦？”鳳羽千夜瞇起眼，邪魅地勾起了嘴角。
鳳羽宮。
玖蘭憂憶站在窗邊，猩紅的窗簾落在她的腳邊。她透過巴洛克的窗戶向外看，似是在看窗外的玫瑰園，又像是在看一萬年前的家。
玖蘭樞站在她身後五步遠的地方，看著她的背影。不知為何，他覺得她渾身充滿著疲憊，她好像比以前更虛弱了。
玖蘭樞不由得皺了皺眉。
“吶，哥哥。”憂憶突然開口。她的聲音很輕很輕，就像是一縷清風吹過了樞的耳邊。
“嗯，我在。”樞的聲音也輕輕的，那是條件反射般溫柔的回應。
“有沒有覺得……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呢，哥哥。”憂憶的背影纖細，像一株伶仃的彼岸花，在絕境中孤單的挺拔。
空氣仿佛突然凝滯了下來。過了半晌，才聽到樞有些憂傷的，溫柔的聲音：“……為什麽這麽說，憂憶？”
“哥哥，應該早就感覺到了吧。”憂憶緩緩轉身，一雙暗紅色的眸子鎖定了另一雙一模一樣的眼。她彎了彎嘴角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。
這時的她，卸下了所有的高貴和冷傲，顯得蒼白又疲憊，她站在窗邊，用不加掩飾的，溫柔的眼神看著玖蘭樞。
是啊，沒必要再掩飾了啊！馬上他們就將天各一方，從此永不相見了呢！
憂憶只覺得心裏一陣苦澀。
曾幾何時，他們是最親密的伴侶，而如今，他們卻成了彼此宿命的枷鎖，牽制，傷害著對方。
“哥哥，我們……就這樣散了吧，永遠別再相見了……”憂憶擡起手，慢慢展開手指。
她的手心裏，是那被黑色水晶包裹的玫瑰。
心臟像是被狠狠地捏住了，壓抑的痛楚讓玖蘭樞幾乎喘不過氣來。他努力地，一點一點地平穩呼吸。
怎麽會……變成這樣？
前額的頭發垂下，遮住了玖蘭樞的眼睛，也遮住了那眼眸中哀傷的神情。他的手在顫抖，完全無法抑制，似乎全身的力氣都在一瞬間消失了，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量撐住了他，讓他不至於跌倒在地。
那是什麽樣的感覺？就像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般。所有的計劃，所有的陰謀都在一瞬間失去了意義。
他沒辦法擡手去接，或是拒絕那被水晶包裹的玫瑰。他怕只要他一動，那連接他和她的紐帶便會斷裂。他不敢動，也沒辦法擡頭，沒辦法出聲，沒有辦法知道她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。
壓抑的悲傷以玖蘭樞為軸心，一點一點擴散了出去。似乎連時空都被這份悲傷震懾，無法流動。
“我很高興，哥哥。”憂憶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壓抑。她彎腰，輕輕地將那水晶放在了地上——他和她的中間。
高興？
玖蘭樞覺得自己應該去思考一下這個詞的深意。為什麽會高興？終於要離開自己讓她覺得高興嗎？
可他瞬間就發現自己沒辦法這麽做，他此刻心亂如麻，大腦也無法有條理地思索，不過就算能思考他也不願去細想，因為他擔心思考的結果是他無法承受的痛。
怎麽會……變成這樣？
不應該是這樣的啊！
“哥哥，我很開心。因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，愛著我呢！”憂憶的聲音當真是喜悅的，但那份喜悅中又摻雜了難以言說的絕望。
那為什麽要離開……明明你知道的，你明明感受到了！
玖蘭樞想要問她，卻發現無法開口。冥冥之中他似乎也有些意識到了，她離開的原因。
他們是最親近的人啊，沒有人能比他們更了解對方了！彼此的心情，或多或少都是能感受到的啊！
“我相信哥哥是愛著我的，即使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。我也相信哥哥在黑主學院的對我說的話是真的，幾度使我瀕臨死亡也是有原因的。我相信哥哥，因為我最了解你了，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。”
玖蘭樞終於擡起了頭。
四目相對，兩雙一模一樣的暗紅色眸子溢出同樣的感情。那是沈澱了萬年的刻入靈魂的愛。
“哥哥，我們都是孤獨的野獸，都想要永恒的溫暖。我們笨拙的靠近，卻又總被彼此的獠牙傷害。黑夜為我們提供庇護，但我們卻總是不知饜足，想要得到更加溫暖的光……即使明知道這光會讓我們受傷，也會心甘情願地撲上去。我們……都是一樣的啊……
“這一萬年來，我沒有變，哥哥也沒有變。你依舊是那個溫柔的，不願意看到血腥與殺戮的玖蘭樞。你依舊天真，依舊愛逞強，妄圖以一己之力來對抗世界，把它變成你想象中的美好和平的模樣。你費盡心機不過是為了守護你所珍視的美好罷了。我都明白的。
“只是，哥哥，我累了啊。這麽多年來，我一直，一直是為了哥哥活著的，我真的……有些累了。我一直將自己困在一萬年前的城堡中，現在也是時候……出來了。”
憂憶一點一點的勾起嘴角，微笑。她的眼中不知什麽時候，也盛滿了憂傷。
“我們的愛本就是罪惡的，這就是神降下的懲罰。我在黑暗中看著想奔赴光明的你，不知道應該讓你留下，還是讓你離去。所以現在，讓我來打破我們之間的羈絆，至少……要讓你……幸福啊……”
一滴淚順著她的臉龐滑落，落地無痕。她一步一步地後退，她的身後，空間劃開了一道裂縫，鳳羽千夜在裂縫後露出了微笑。
“對不起哥哥，這一次是我違背了承諾。再見……就是陌生人了啊，玖蘭樞。”
憂憶轉身，踏出了這片空間。
“嘿，我說，樞，還不出來嗎？”千夜靠在空間裂縫上，瞇著眼微笑，當他看到玖蘭樞拾起了那塊水晶時，笑容更甚。
“你終究還是失去了她。”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，千夜輕聲說道。
“你也依舊得不到她。”樞腳步不停，只丟下了一句話。
“是啊，我永遠也得不到她。但是我至少可以陪在她身邊，而你，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。”
千夜的話成功的讓樞停下了腳步。
玖蘭樞緩緩轉身，盯著鳳羽千夜，暗紅色的眸子被血光籠罩：“她讓我去追尋我的光。可憂憶那個傻孩子，她不知道對我來說光明和黑暗都是一樣的。她是我的光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，就是我想存在的地方。”
“你還是不肯放過她？”鳳羽千夜站直了身，一揮手，一個空間瞬間建好。
“呵，放過？這個詞我可不喜歡，”玖蘭樞將水晶放在胸口的口袋裏，微微一笑，笑容卻冰冷無比，“真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我們夫妻倆的事，居然輪到一個外人插手了。”
“外人？”鳳羽千夜的手心出現了一道弧光，弧光周圍，是被撕裂的空間裂痕，“恐怕在憂憶心中，我不是一個外人吧！我可是她為數不多的，最為珍視的摯友哦！”
“沒辦法啊，妹妹還小，不懂得人心險惡，我這做哥哥的，當然要辛苦一點幫她清除一下她身邊的禍害了。”
話音剛落，兩道弧光便重重的砸在了一起。接著，整片空間都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。
“切，像你這種自私自利，只會傷害她的人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！”
“呵，你，還沒有說這話的資格！”
兩個人瞬間彈開，站在原來的地方。
這片空間瞬間消失，他們又處在了最初的會場中心。
“還是快回去吧，玖蘭大人，戰爭可是快要開始了呢！”鳳羽千夜率先轉身，向著樓梯走去。
“多謝提醒。”玖蘭樞微笑，也轉身，向著相反方向離開。
“憂憶，我是不會放開你的。”
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不同的方向響起，似乎被什麽牽引著碰撞在了一起。
金色的發藏匿進漆黑的兜帽。
玫瑰依舊是一萬年前盛放的模樣。
戰爭的觸角正在黑暗中緩緩伸長。
一條家，地下室。
與地面上金碧輝煌的會場不同，一條家的地下室是潮濕而又陰冷的，如同廢置多年的古墓。甬道的頂上，掛著幾只蝙蝠，有人經過的時候，蝙蝠便撲棱著翅膀，從人們頭頂上飛過。
腳步在這狹長的甬道中掀起很大的回聲，可以聽得出是兩個聲音，一個是高跟鞋踩踏發出的清脆的“噠噠”聲，另一個是屬於男人的，沈悶的皮鞋聲響。
“真是簡陋啊，一翁，”玖蘭憂憶伸手拍死幾只從她頭頂上擦過的蝙蝠，“你們元老院的處境何時如此艱難了？”
“您說笑了，憂憶大人，不過是那些大人們偏愛這樣的環境罷了。”一翁在前方帶路，聲音恭敬平穩。
“他們都快老成骨頭了，再在這裏待下去，估計骨頭都會被腐蝕掉了吧！”憂憶冷哼，毫不客氣地出言嘲諷。
一翁沒有接話，沈默地帶路。
甬道的盡頭是一扇古樸的大門。門上是十字架與蝙蝠的浮雕，鎖鏈纏繞在十字架上，將門鎖死——門上的浮雕表達的是這個意思。
“憂憶大人，請進。”一翁推開門。
玖蘭憂憶踏進大殿。
大殿沒有任何光源，一片漆黑，但這並不妨礙憂憶看清大殿裏的場景。
巨大的圓桌旁圍坐著十二個人，他們清一色披著漆黑的鬥篷。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一個銀鈴和一支白色的蠟燭，黃金的燭臺托舉著它。
最靠近大門的這第十三個位子空著，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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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羽宮，頂樓大廳。
這是一間鋪著正方形黑白格子瓷磚的空曠的大廳，除了四周支撐穹頂的四根白色的羅馬式大理石柱外，便只有兩側放置的兩把軟皮包座椅了。
當然，這只是大廳沒有人的時候的配置。
此刻，大廳的黑白格子瓷磚上，擺上了各式各樣的物事，有山川，河流，峽谷，平原，草地，仔細看去，儼然是一個放大版的戰地沙盤。
大廳兩側分別散亂著一堆棋子，那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國際象棋棋子，而是一個一個人形棋子。兩側的棋子數量和模樣均不相同，就這樣分立兩側，不難看出，這是在模擬戰爭的布局。
大廳兩側的椅子上，分別坐著兩個人。
一個是許久不曾出現在眾人眼前的鳳羽千夜，他還是一副高貴而又魅惑天成的模樣。他斜靠在椅子上，身上搭著一條紅色的天鵝絨毯，目光越過地板上的擺飾，看向坐在另一邊椅子上的少女。
那個少女，就是失蹤數日的玖蘭憂憶。她的臉色還是蒼白的，不過較之前幹枯蒼白的模樣要多了幾分瑩白的光澤。她的頭發依舊是雪白色的，不過身上卻沒有再纏繞繃帶，露出來的皮膚沒有一道傷痕，精致的像是瓷娃娃一般。她的眼睛是一如既往地暗紅色，但是其中卻添了一絲特殊的黑芒，氤氳流轉，邪魅自負。她的嘴角微微上揚，帶著習慣性的笑容，高貴中帶著超脫的冷漠。她手撐著臉，一手搭在扶手上，手指有節奏地叩擊。
“玖蘭樞已經和元老院正式交鋒了，他手下的夜間部成員，以及為他所用的錐生零，錐生一縷已經隱隱有壓著元老院打的趨勢。元老院這邊，因為玖蘭李土的臨時中立，以至於沒能找到合適的傀儡，無法控制那些古老而固執的貴族家族，所以現在勢單力薄。這樣看上去，是樞他們占了先機。”鳳羽千夜的聲音徐徐響起，帶了幾分事不關己的慵懶。
玖蘭憂憶聞言，皺了皺眉頭:“哦？沒有其他的獵人出現在現場上嗎？”
鳳羽千夜顯然有些驚訝:“自然是沒有的。我們這是吸血鬼的內戰，錐生零他們參與進來還情有可原，其他的，像黑主灰閻他們都是沒有立場參與的。”
玖蘭憂憶沒有接話。她暗紅色的眼睛中開始變得血紅，一絲一絲的黑色霧氣充斥其中，瞳孔在霧氣的掩映下看不真切。一種古老而悠遠的表情浮現在她蒼白的臉上，讓她看上去有些神秘。
鳳羽千夜見狀，只是微微一笑，不再出聲打擾。
過了片刻，玖蘭憂憶緩緩勾起嘴角，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。她閉上了眼睛，再睜開時，眼睛已經變回了尋常的暗紅色。
“等著瞧吧，獵人協會絕對會橫插一腳的。到戰爭白熱化的時候，就是我們加入戰局的時刻了！”
他們兩個相視一笑，嘴角的弧度別有深意，兩雙眸子都閃著算計的精光。
不久以後，果然，獵人協會加入了戰局，以黑主學院為主要攻擊點，用Level E做先鋒，打開了黑主學院的大門。
本來已經將主戰場推進到元老院附近的以玖蘭樞為首的夜間部一行，不得已退回到了黑主學院。
此時，忠於元老院的貴族，獵人協會飼養的Level E已將學院團團圍住，不明真相來不及疏散的日間部學生們擠在教堂中，等待戰爭結束。
夜間部，月之寮。
夜間部的宿舍樓已然被臨時改成了戰時指揮中心。
矩形的會議桌擺在環形樓梯中央，四周圍放著幾條沙發。夜間部的核心人員，理事長黑主灰閻，吸血鬼獵人夜刈十牙和錐生零，錐生一縷分坐在沙發上。
平日裏或成熟穩重，或跳脫隨意，或腹黑深沈的大家，此刻都面色覆雜的看著桌子中央的那封信。
黑色的信封，封口是血紅色的火漆。火漆上面的圖案，或許別人不清楚，但是玖蘭樞卻是無比熟悉。因為那是玖蘭家最初的紋章——由他和玖蘭憂憶親手設計的紋章。
黑色的信封上壓著精致的玫瑰暗紋，在信封的左下角，赫然印著鳳羽千夜的私人紋章。
信封上，書寫著漂亮而古典的日文——大家收。
發信人是誰再清楚不過了。
這個大家指的是誰也很明顯了。
可是在座的所有人，沒有一個人動手拆開它。因為主座上的玖蘭樞沒有說話。
無論是從血統還是與發信人的關系上看，沒有誰敢越過他私自打開這封信。
玖蘭樞的手撐著臉，纖長的手指輕輕敲著臉頰。他盯著桌面，眼神幽深，但卻沒有焦距。
半晌，玖蘭樞拿起了信，打開了它。
壓印著鳳羽千夜紋章的信紙上，是玖蘭憂憶細膩流暢的字。
“我親愛的哥哥和哥哥的朋友們，
大家好。
我是玖蘭憂憶。如大家所見，我依舊活著，現在和千夜住在鳳羽宮中。
不過相信大家對我的近況並不感興趣。那麽就來說說大家感興趣的事吧！比如——戰爭。
真是有趣呢！被我親愛的哥哥領導著的隊伍居然會退回黑主學院，這真是恥辱啊！不過這也看出獵人協會的加入讓你們有些措手不及呢！
不過不用擔心，我的哥哥一定計劃好了一切。在融合了我的血之後，哥哥已經是最強大的吸血鬼了，而且從小他就是一個心思深沈的君王啊！
順便一提，我的預言能力恢覆了哦，在不久的將來，你們一定會大獲全勝的。
自然，是在我插手戰局之後。
我也很是糾結啊，戰爭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，可以殺人，可以吸血，好開心～小時候怕哥哥不高興，長大了怕被哥哥討厭，醒來後又被元老院下了一道封印，一道詛咒，這讓我一直都沒有開開心心的幹自己喜歡的事情。
所以我詢問了千夜的意見。他說只要我開心一切都可以哦！他永遠會和我站在一起的！那麽就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吧！
好消息是，如果我不插手戰爭，那麽你們一定會贏。如果我幫了你們，那麽你們將贏得更快。
壞消息是，我不打算幫你們。我想，我和元老院的十二個老妖怪之間還可以談一筆生意。
哦，對了，黑主理事長，你的學生們不用擔心了哦！千夜的人已經把他們全部送回各自的家了，畢竟人類還是不要參與我們的戰爭的好。我答應你的事我已經做到了，其他的事，你也沒有要求我的資格了。他們的死活，現在已經與我無關。
至於閑和一縷，容身之所你們已經找到了，之前的協定也就可以作廢了呢！
還有小英和拓麻，裝著喜歡我很累吧，畢竟小時候都是那樣討厭我的。嗯～還是小時候比較真實。果然長大了什麽都會變嗎？
錐生零，不得不說你還是一個討人厭的level D，如果下次對我不敬的話，還是會給你顏色瞧瞧哦！我們之前的協議，這裏單方面解除，我的血，就當是還你那次對我的救命之恩好了。
最後，玖蘭樞哥哥，我曾發誓，我會永遠待在黑暗裏，為你獻祭。所以你想要光明，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，我幫你。不過對不起，我可能要食言了。我的心臟曾被你刺穿過兩次，所以我不願將它送給你了。回想過去，其實我並不覺得我欠過你什麽，唯一要還的，可能只有那一樣東西了。下次見面，我會把這最後一樣東西還給你，這樣，我們之間，就只是兄妹而已了……哦，如果你變成人類，連這一層關系也沒有了呢！
該交代的我已經交代完了。接下來這場戰爭，就請大家全力以赴吧！”
玖蘭樞放下信，淡淡的說了一句：“憂憶寫給所有人的，你們都看看吧！”便轉身上了樓。
在他踏上最後一層樓梯的剎那，月之寮的所有窗戶和燈具同時碎裂。
“這……”眾人面面相覷，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張信紙上。
元老院。
十二個被黑色鬥篷包裹起來的人影圍坐在一張圓桌旁邊。那張圓桌中間放著一封打開的信。
“玖蘭憂憶的話，你們怎麽看？”坐在主位上的人開了口。
“當然不能信啊！我們曾那麽對待她，以她那麽多年養成的驕傲，怎麽可能再跟我們合作。”坐在左手側次位的人說道。
“可是正如她所說，我們看似處在優勢，其實處在劣勢。玖蘭樞的確是最強的吸血鬼，如果他真的有防備，那我們並不一定殺得了他。還不如讓他變成人類呢。”
“有兩點需要糾正。第一，玖蘭樞一定有防備，有計劃。第二，我們一定殺不了他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”
“玖蘭憂憶也是不能留的。這個女孩太過厲害，是天生的吸血鬼女皇。雖說在謀算人心和人情世故上太過稚嫩，但她是天生的殺器。無論是指揮軍隊打一場完整的戰役，還是單兵作戰的能力，都堪稱頂尖。且看她在那麽虛弱的時候還能摧毀那麽多獵人分會就知道了。所以我主張對付玖蘭樞和玖蘭憂憶兩人。”
“那是自然的。可是這兩件事是不能同時進行的。我們現在應該考慮優先對付誰。”
“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對付玖蘭樞，順著玖蘭憂憶的計劃將他變成人類，然後再對付玖蘭憂憶。一個人類，再厲害也逃不過我們的追殺。”
“可玖蘭憂憶不會保護他嗎？玖蘭憂憶對玖蘭樞的愛可是沈澱了近萬年的，即使放手也不會看著他死亡吧！”
“可是據我所知，玖蘭憂憶的兩次瀕死，都是因為玖蘭樞。準確的說是玖蘭樞親手傷害的玖蘭憂憶。再愛一個人，這般幾次三番的傷害，都會讓人心寒的吧！更何況是玖蘭憂憶那種心高氣傲的女人。”
“所以，我們的對策呢？”為首的人擡手，讓那封信飄在空中。
“將計就計。”
十一個蒼老的聲音同時應聲，笑聲陰桀，尖利刺耳。
“呵呵，我也正有此意。”幽藍色的火焰在信紙上燃起，瞬間，信紙化為灰燼。
吸血鬼獵人協會。
幽暗的房間中，一個身著粉色和服，挽著發髻的男人張開扇子，打量著桌面上的信。
“玖蘭憂憶……麽？如果我能得到她的血，是不是就可以青春永駐了呢？呵呵呵呵。”
鳳羽宮三層，一間黑暗隱秘的房間。
鳳羽千夜輕輕敲了敲門。
“該走了嗎，千夜？”玖蘭憂憶開門出來。
玖蘭憂憶往日披散的頭發被盡數挽起，露出修長的脖頸。頭發上插著鳳凰圖案的釵子，細碎的寶石在燈光下閃爍。黑色的眼線將她的眼睛勾勒得狹長妖媚，再搭配上暗紫色的眼影，更添了幾分邪氣。一身修身的深紫色禮服襯托出她完美的身材，不規則的下擺顯得她的腿更加纖長。
鳳羽千夜眼中閃過一抹驚艷。
“很漂亮，憂憶。”
“嗯，你也不賴。”玖蘭憂憶露出一個微笑。
這並不是恭維。鳳羽千夜原本就美得雌雄莫辨。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禮服。白色的領巾上壓著紅寶石領章，金色的肩章和內紅外黑的大氅將男性的英氣完美的烘托了出來。淺金色的卷發讓他頗有一種花花公子的風流，但是眉眼之間罕見的認真讓他多了幾分穩重。今天的鳳羽千夜，別有一番風姿。
“我們走吧，憂憶。參戰之前的鴻門宴，可不能失了風度哦！”他伸出手。
“那是自然。千夜，殺人的時候可不要太過顧忌那些美麗的淑女啊！不然我們的計劃可就要泡湯了。”玖蘭憂憶自然的將手遞了出去，然後調笑道。
“怎麽會呢？”鳳羽千夜握緊了玖蘭憂憶的手，紅寶石一般的眼睛中盛滿了溫柔，“好不容易才拉住你的手，我又怎麽會放開呢？”
玖蘭憂憶的眼中劃過一抹不忍：“你明知道，我還愛著他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，不過我並不介意啊！”鳳羽千夜微笑著，“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，並不是一定要你回應的。而且這麽多年，從認識你開始，我就知道你愛著誰，早已經習慣了。”
“……”玖蘭憂憶沈默了。人類的那些說辭她都知道，可是她一句都不能說。什麽我配不上你，什麽不值得，這些說辭既貶低了自己，也會傷害他的驕傲。她知道愛情是一件很不容易，很沒有道理的事。她舍不得讓千夜和她一樣被深愛的人傷害。
她愛他，朋友之間的愛。
這真是最殘酷的答案——對千夜來說。
“而且憂憶很好啊！憂憶是值得有一個人這樣喜歡的。憂憶是個很溫柔的人，所以喜歡你，從來不會痛苦。看著你開心，我就很開心了。”千夜揉了揉憂憶的頭發，“走吧，我們……還有一場游戲要玩呢！”
鳳羽千夜擡手，一扇漆黑的時空門憑空出現。
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這片空間。
一條家。
這是一場專為玖蘭憂憶和鳳羽千夜準備的鴻門宴。
一條拓麻坐在角落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雞尾酒。
一翁的意思作為孫子他自然是知道的。一翁想讓他成為一條家的家主，而家主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能為家族帶來榮耀的人脈。這種集會正是爭取人脈的好場合。
可是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家主候選人。他和大多數追隨著玖蘭樞的人一樣，之前是家族最有潛力的家主候選人，而現在只是一個被基本放棄了的子孫。
尤其是，他的爺爺一條麻遠還是支持元老院統治的先鋒。他的立場和爺爺幾乎是對立的。
在朋友和親人之間，他到底是矛盾的。
他很感激玖蘭樞對他的理解，所以相對的，對爺爺的強迫，他是有些反感的。但無論多麽反感，他始終都是自己的親人。
親人啊……如果吸血鬼的親人能少一點利用，那親情便會更加溫暖了。
突然，喧鬧聲停止了。
一條拓麻擡頭，只見燈光和人群的中心，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正站在那裏。
那是玖蘭憂憶，和鳳羽千夜。
他們兩個站在那裏，臉上是高貴禮貌的微笑，倒莫名的有一種極其搭配的感覺。
“也不知道樞會怎麽想。……幸好他不需要來……”一條拓麻嘆了口氣。
可是突然，一條拓麻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，他臉色微變，頗有些哭笑不得：“真是的，我才剛剛感嘆完啊！樞……”
只見二樓的欄桿處，身穿黑色禮服的英俊的少年正倚在那裏，他暗紅色眼睛正註視著大廳中央，其中湧動著暗潮，以及誰也看不懂的憂傷。
正在大廳中央的玖蘭憂憶突然擡頭看向二樓欄桿，可是此刻，那裏空空的，什麽人也沒有——不如說，沒有她感覺到的那個人。
玖蘭憂憶有些困惑，也有些許的失落，但是還有，就是淡淡的慶幸。
鳳羽千夜突然牽起了她的手，笑靨如花：“憂憶，來都來了，單單完成任務多不劃算，不如我們來跳支舞吧！”
玖蘭憂憶有些不解地看著他，可千夜只是莞爾一笑，便自顧自的攬了她的腰，湊在她耳邊：“憂憶要乖，聽話的話告訴你一個秘密哦！”
然後他直起身，擡高了聲音：“先說好，憂憶，我可不喜歡慢悠悠的華爾茲，我們換一種跳法如何？”
玖蘭憂憶雖然不懂鳳羽千夜的用意，但是她知道這個樣子的千夜一定有他的目的，她微微擡起下頜，露出一個高貴傲慢的笑：“那麽，奉陪到底。”
鳳羽千夜打了個響指，瞬間，城堡中的舒緩舞曲停滯了下來，然後陡然換成了快節奏的舞曲。
在這充滿侵略性的舞曲中，鳳羽千夜鄭重地彎下腰，臉上帶著一抹介乎輕佻和認真之間的微笑：“憂憶，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？”
鳳羽千夜的眼睛在水晶燈下閃著粼粼的光，仿佛最為剔透的紅寶石被置於月光之下，折射出絕美的光華。玖蘭憂憶一時被這雙眼睛吸引，久遠的記憶沖破了禁錮，湧上心頭。
“憂憶，那麽現在，願意和我共舞一曲嗎？”
熟悉的聲音，熟悉的語調，她居然在這種時候，又回想起了幼年玖蘭樞教她華爾茲時的情景。
呵，現在，還能再在一起嗎？
在她的心臟兩次被他握緊之後？
玖蘭憂憶冷笑了一下，但笑容中卻有無盡的悲涼。她將戴著手套的手伸進了鳳羽千夜的手中。
“憂憶……”
那個記憶中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玖蘭憂憶身後響起，她猛的僵住了身體，下意識地想要轉身，卻生生的克制住了。
鳳羽千夜感覺到玖蘭憂憶握著自己手的手指一點一點攥緊，流光溢彩的眼中劃過一抹暗光。他緩緩直起身子，揚起頭，直視著憂憶身後的那個少年——玖蘭樞。
他還是那樣，萬年來未曾變過。栗色的發，暗紅色的眼，勾起嘴角便是溫柔的笑，板著臉孔也是高貴的君王。
玖蘭樞並沒有理會千夜的目光，他只是盯著那個少女，目光溫柔，充滿寵溺與憂傷。
鳳羽千夜不由得咬了咬牙，但隨即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，那傾倒眾生的笑容重又出現在他的臉上，剛才些許的猙獰似是沒有發生過一般，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“憂憶啊……”他再一次俯下身，湊到玖蘭憂憶耳邊，摟著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，將她從僵硬中回神，“他來了呢！”
玖蘭憂憶低垂著頭，劉海遮擋住了她的臉，只露出了一個尖削而倔強的下巴。
“呵呵，去吧，憂憶，你不是在信中說的很清楚了麽？有些事啊，還得你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啊！我可不可能每一件事都陪著你哦！”千夜低聲笑了起來。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，像是中世紀的頌歌，典雅而美好。
玖蘭憂憶像是領悟了什麽一般，擡起了頭。
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在水晶燈下似乎要反射出銀光。兩扇長長的睫毛扇了幾下，終於，露出了下方決絕起來的暗紅色眸子。
她緩緩轉身，似是用了全部的力氣，轉身，站定，與幾步遠的玖蘭樞對視。緩緩的，勾起了一個禮貌疏離的微笑：“好久不見，哥哥。”
雖然早有預料，但在真正聽到她疏離的聲音的時候，玖蘭樞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。
“果然，是我自作自受啊……”他無聲的嘆了口氣。
“憂憶，”千夜看了一眼突然沈默起來的兩個人，嘴角的微笑更甚。他輕輕推了推憂憶，似是不經意地提醒道，“你不是還有東西要給他嗎？快去吧！”
話音落下，他揮揮手，瞬間，一個不大的空間裂縫出現在他們身邊，透過裂縫可以看見鳳羽宮的客房。
“這種事我不方便參與啊，所以憂憶只能自己解決了！”看到憂憶回頭看他，千夜的笑更加濃郁了。他揉了揉憂憶的頭頂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，“憂憶，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支舞呢，所以要早一點回來哦！”
看著玖蘭憂憶和玖蘭樞先後踏進空間裂縫，鳳羽千夜一揮手，合起了縫隙。與此同時，他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也瞬間消失。
“憂憶啊憂憶，我放你離開只是不想你帶著心事和我在一起。所以，你可一定要……回來啊……我還等著你和我跳那第一支舞呢！”鳳羽千夜的眼神忽明忽暗，明明依舊在燈光下，那雙寶石紅的眼睛卻沒有了方才的璀璨。
音樂戛然而止，周邊的一切開始潰散，會場重又恢覆到了嘈雜。
原來不知何時，千夜早已設立了一個單獨的空間。本來，這個空間是個極好的舞池，只不過被突然出現的玖蘭樞破壞了。
突然，一個人影從黑暗中潛出，默默地站在千夜身邊，壓低聲音：“千夜大人，局已布好，引君入甕。”
“哦？”鳳羽千夜瞇起眼，邪魅地勾起了嘴角。
鳳羽宮。
玖蘭憂憶站在窗邊，猩紅的窗簾落在她的腳邊。她透過巴洛克的窗戶向外看，似是在看窗外的玫瑰園，又像是在看一萬年前的家。
玖蘭樞站在她身後五步遠的地方，看著她的背影。不知為何，他覺得她渾身充滿著疲憊，她好像比以前更虛弱了。
玖蘭樞不由得皺了皺眉。
“吶，哥哥。”憂憶突然開口。她的聲音很輕很輕，就像是一縷清風吹過了樞的耳邊。
“嗯，我在。”樞的聲音也輕輕的，那是條件反射般溫柔的回應。
“有沒有覺得……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呢，哥哥。”憂憶的背影纖細，像一株伶仃的彼岸花，在絕境中孤單的挺拔。
空氣仿佛突然凝滯了下來。過了半晌，才聽到樞有些憂傷的，溫柔的聲音：“……為什麽這麽說，憂憶？”
“哥哥，應該早就感覺到了吧。”憂憶緩緩轉身，一雙暗紅色的眸子鎖定了另一雙一模一樣的眼。她彎了彎嘴角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。
這時的她，卸下了所有的高貴和冷傲，顯得蒼白又疲憊，她站在窗邊，用不加掩飾的，溫柔的眼神看著玖蘭樞。
是啊，沒必要再掩飾了啊！馬上他們就將天各一方，從此永不相見了呢！
憂憶只覺得心裏一陣苦澀。
曾幾何時，他們是最親密的伴侶，而如今，他們卻成了彼此宿命的枷鎖，牽制，傷害著對方。
“哥哥，我們……就這樣散了吧，永遠別再相見了……”憂憶擡起手，慢慢展開手指。
她的手心裏，是那被黑色水晶包裹的玫瑰。
心臟像是被狠狠地捏住了，壓抑的痛楚讓玖蘭樞幾乎喘不過氣來。他努力地，一點一點地平穩呼吸。
怎麽會……變成這樣？
前額的頭發垂下，遮住了玖蘭樞的眼睛，也遮住了那眼眸中哀傷的神情。他的手在顫抖，完全無法抑制，似乎全身的力氣都在一瞬間消失了，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量撐住了他，讓他不至於跌倒在地。
那是什麽樣的感覺？就像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般。所有的計劃，所有的陰謀都在一瞬間失去了意義。
他沒辦法擡手去接，或是拒絕那被水晶包裹的玫瑰。他怕只要他一動，那連接他和她的紐帶便會斷裂。他不敢動，也沒辦法擡頭，沒辦法出聲，沒有辦法知道她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。
壓抑的悲傷以玖蘭樞為軸心，一點一點擴散了出去。似乎連時空都被這份悲傷震懾，無法流動。
“我很高興，哥哥。”憂憶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壓抑。她彎腰，輕輕地將那水晶放在了地上——他和她的中間。
高興？
玖蘭樞覺得自己應該去思考一下這個詞的深意。為什麽會高興？終於要離開自己讓她覺得高興嗎？
可他瞬間就發現自己沒辦法這麽做，他此刻心亂如麻，大腦也無法有條理地思索，不過就算能思考他也不願去細想，因為他擔心思考的結果是他無法承受的痛。
怎麽會……變成這樣？
不應該是這樣的啊！
“哥哥，我很開心。因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，愛著我呢！”憂憶的聲音當真是喜悅的，但那份喜悅中又摻雜了難以言說的絕望。
那為什麽要離開……明明你知道的，你明明感受到了！
玖蘭樞想要問她，卻發現無法開口。冥冥之中他似乎也有些意識到了，她離開的原因。
他們是最親近的人啊，沒有人能比他們更了解對方了！彼此的心情，或多或少都是能感受到的啊！
“我相信哥哥是愛著我的，即使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。我也相信哥哥在黑主學院的對我說的話是真的，幾度使我瀕臨死亡也是有原因的。我相信哥哥，因為我最了解你了，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。”
玖蘭樞終於擡起了頭。
四目相對，兩雙一模一樣的暗紅色眸子溢出同樣的感情。那是沈澱了萬年的刻入靈魂的愛。
“哥哥，我們都是孤獨的野獸，都想要永恒的溫暖。我們笨拙的靠近，卻又總被彼此的獠牙傷害。黑夜為我們提供庇護，但我們卻總是不知饜足，想要得到更加溫暖的光……即使明知道這光會讓我們受傷，也會心甘情願地撲上去。我們……都是一樣的啊……
“這一萬年來，我沒有變，哥哥也沒有變。你依舊是那個溫柔的，不願意看到血腥與殺戮的玖蘭樞。你依舊天真，依舊愛逞強，妄圖以一己之力來對抗世界，把它變成你想象中的美好和平的模樣。你費盡心機不過是為了守護你所珍視的美好罷了。我都明白的。
“只是，哥哥，我累了啊。這麽多年來，我一直，一直是為了哥哥活著的，我真的……有些累了。我一直將自己困在一萬年前的城堡中，現在也是時候……出來了。”
憂憶一點一點的勾起嘴角，微笑。她的眼中不知什麽時候，也盛滿了憂傷。
“我們的愛本就是罪惡的，這就是神降下的懲罰。我在黑暗中看著想奔赴光明的你，不知道應該讓你留下，還是讓你離去。所以現在，讓我來打破我們之間的羈絆，至少……要讓你……幸福啊……”
一滴淚順著她的臉龐滑落，落地無痕。她一步一步地後退，她的身後，空間劃開了一道裂縫，鳳羽千夜在裂縫後露出了微笑。
“對不起哥哥，這一次是我違背了承諾。再見……就是陌生人了啊，玖蘭樞。”
憂憶轉身，踏出了這片空間。
“嘿，我說，樞，還不出來嗎？”千夜靠在空間裂縫上，瞇著眼微笑，當他看到玖蘭樞拾起了那塊水晶時，笑容更甚。
“你終究還是失去了她。”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，千夜輕聲說道。
“你也依舊得不到她。”樞腳步不停，只丟下了一句話。
“是啊，我永遠也得不到她。但是我至少可以陪在她身邊，而你，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。”
千夜的話成功的讓樞停下了腳步。
玖蘭樞緩緩轉身，盯著鳳羽千夜，暗紅色的眸子被血光籠罩：“她讓我去追尋我的光。可憂憶那個傻孩子，她不知道對我來說光明和黑暗都是一樣的。她是我的光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，就是我想存在的地方。”
“你還是不肯放過她？”鳳羽千夜站直了身，一揮手，一個空間瞬間建好。
“呵，放過？這個詞我可不喜歡，”玖蘭樞將水晶放在胸口的口袋裏，微微一笑，笑容卻冰冷無比，“真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我們夫妻倆的事，居然輪到一個外人插手了。”
“外人？”鳳羽千夜的手心出現了一道弧光，弧光周圍，是被撕裂的空間裂痕，“恐怕在憂憶心中，我不是一個外人吧！我可是她為數不多的，最為珍視的摯友哦！”
“沒辦法啊，妹妹還小，不懂得人心險惡，我這做哥哥的，當然要辛苦一點幫她清除一下她身邊的禍害了。”
話音剛落，兩道弧光便重重的砸在了一起。接著，整片空間都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。
“切，像你這種自私自利，只會傷害她的人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！”
“呵，你，還沒有說這話的資格！”
兩個人瞬間彈開，站在原來的地方。
這片空間瞬間消失，他們又處在了最初的會場中心。
“還是快回去吧，玖蘭大人，戰爭可是快要開始了呢！”鳳羽千夜率先轉身，向著樓梯走去。
“多謝提醒。”玖蘭樞微笑，也轉身，向著相反方向離開。
“憂憶，我是不會放開你的。”
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不同的方向響起，似乎被什麽牽引著碰撞在了一起。
金色的發藏匿進漆黑的兜帽。
玫瑰依舊是一萬年前盛放的模樣。
戰爭的觸角正在黑暗中緩緩伸長。
一條家，地下室。
與地面上金碧輝煌的會場不同，一條家的地下室是潮濕而又陰冷的，如同廢置多年的古墓。甬道的頂上，掛著幾只蝙蝠，有人經過的時候，蝙蝠便撲棱著翅膀，從人們頭頂上飛過。
腳步在這狹長的甬道中掀起很大的回聲，可以聽得出是兩個聲音，一個是高跟鞋踩踏發出的清脆的“噠噠”聲，另一個是屬於男人的，沈悶的皮鞋聲響。
“真是簡陋啊，一翁，”玖蘭憂憶伸手拍死幾只從她頭頂上擦過的蝙蝠，“你們元老院的處境何時如此艱難了？”
“您說笑了，憂憶大人，不過是那些大人們偏愛這樣的環境罷了。”一翁在前方帶路，聲音恭敬平穩。
“他們都快老成骨頭了，再在這裏待下去，估計骨頭都會被腐蝕掉了吧！”憂憶冷哼，毫不客氣地出言嘲諷。
一翁沒有接話，沈默地帶路。
甬道的盡頭是一扇古樸的大門。門上是十字架與蝙蝠的浮雕，鎖鏈纏繞在十字架上，將門鎖死——門上的浮雕表達的是這個意思。
“憂憶大人，請進。”一翁推開門。
玖蘭憂憶踏進大殿。
大殿沒有任何光源，一片漆黑，但這並不妨礙憂憶看清大殿裏的場景。
巨大的圓桌旁圍坐著十二個人，他們清一色披著漆黑的鬥篷。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一個銀鈴和一支白色的蠟燭，黃金的燭臺托舉著它。
最靠近大門的這第十三個位子空著，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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